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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走
继续忘记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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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抽空看了《致青春》,这电影票房不错,消费怀旧,有票房很正常。现在是个怀旧的时代。人们对未来没有信心,加上对现状不满,当然就会掀起怀旧之风。
看了之后有点不明白电影到底说的是什么时候大学的事儿,对于一些细节,觉得功课做得不够足,我抬杠说或许编剧没上过大学,当然,这跟导演也有关系,毕竟赵薇上的大学跟普通的大学不太一样。
我是 97 年上的大学。那个时候大学还没扩招。学校里面还有不少伪满洲国时代建的房子,红砖砌的,很有时代感。据说前几年有剧组去取景,发现还剩下唯一一个宿舍楼没来得及拆,总算找到了一点时代气息。现在都已经拆光了,建了一些新大楼,实话实说,非常难看。
师范大学,女生比例偏高不少。隔壁是一所工科大学,在那边,女生是稀有动物。两个学校之间的院墙有个大豁口,方便两校学生流动。
男女生宿舍不准随意进出,每年也就是五一十一元旦之类的法定假日那几天,可以互相参观一下,一般还都是结伴进出,宿舍大妈跟特务一样的对访客进行严格登记,想浑水摸鱼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到这个时候,男生都赶紧把自己寝室收拾得干净一点,怕被女生笑话。其实在我的记忆中,除了临近毕业的时候,绝大多数男生寝室还是挺干净的,没那么脏乱。毕竟几个人在那么小一个空间,如果脏乱,没法住人了,同学们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
大学四年,一个寝室住八个人,当然难免磕磕绊绊,但总体上还好。那时候非常羡慕研究生,研究生一个寝室四个;博士生,一个寝室住俩人,其中一个还经常不在…你想想…
食堂,第一年还去吃早餐,但粥总是那么稀,馒头又那么硬,油条又吃不下去。后来就不记得去不去吃早餐了。印象比较深的是第一年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窦唯的两首歌,《上帝保佑》和《窗外》。
前面的三年,食堂还没改造,每个人要自己带饭盆,蔚为大观。早晨上课路上,每人手里拎一饭盆,勺子在里面丁零当啷的响个不停,现在想想,实在是好笑。记得是快毕业的时候食堂改造之后,总算不用了。
大学前两年,男生女生谈恋爱的相当少,后面两年成指数上升,但还是有不少哥们儿到毕业的时候也没追过异性,当然也就没谈过恋爱。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个事是,大四毕业前,有几个哥们儿在水房发现了半盒杜蕾斯,几个人以科学的态度研究了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用。我后来经常开玩笑说,大概我们是最后一批纯洁的大学生了。再到后面,就…
我上学的时候一个梦想就是把隔壁工大的礼堂租下来放一场平克·弗洛伊德的演唱会,喜欢看的就进来,免费。但那时候实在是穷啊,真的没钱,经常寅吃卯粮。
说到了平克·弗洛伊德,当然要说说打口带。每个系总有几个喜欢听摇滚的家伙,他们又总会特熟悉这个城市那几个卖打口磁带的那几个据点。经常神色可疑,行色匆匆,出没街头巷尾… 淘来的尖货又让很多并不怎么喜爱摇滚的假货开始接受这些噪音。当然摇滚不都是噪音,绝大多数都没美妙,但绝大多数听摇滚的都是从听噪的开始的。我在学校买的第一张专辑是涅磐的 Nevermind,听完的感觉是…不够噪,现在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事儿。
至于电视机? 宿舍内当然不可能有。宿舍大妈大爷控制这些家用小电器的办法很简单,电压不够. 你自己弄个稳流器都不管用。更别说电脑了,我大三暑假攒了一台组装机,结果在宿舍开机之后电压不稳,五分钟重启一次,把我心疼坏了。真他奶奶的,这一点我到现在还不能原谅这所大学。
电器不能用,当然也不可能像电影中那样弄出个电炉子,这可是大杀器,如果被发现肯定要记过。小酒精炉才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嘛…
小酒精炉去哪里买? 学校出门旁边的小区有个早市。我们宿舍一度还办了一个临时小卖部。每周派两个人去早市进货一次,买一些零食什么的回来。通知其他寝室: 我们小卖部开张了。到了晚上,有饿了的也出不去寝室了,直接过来买。没人收钱,明码标价,自己往盒子里面扔。别说,这么的还真的赚了一点钱。可这点钱没过多久,一个女同学生病,商量买点啥呢,买花吧,买了一大捧花送去了…以后,小卖部经费不足,歇了。
小卖部当然有卖方便面,泡方便面就要开水。宿舍里没开水,要去统一的水房打开水。宿舍八个人,八个暖水瓶,每次至少要去俩人,水房门口,好家伙,排队的长龙,好不容易排到了,每人拎回来四壶,动不动还要把胳膊伸平,这是看少林寺留下的后遗症,当然,这多少需要一点力气的,但经常看到有人拎着六个回来,这是超级牛人,仰视。据说还有提八个的? 难度太大。至少我想象不出来怎么拿。
卧谈会聊的那些话题不说大家也都知道。有人在听收音机,有人听随身听。收音机两档经典的节目,一个是郭阳音乐杂志,这个叫郭阳的女子懒洋洋的声音还算好听,起初一直以为播音的台词都是她自己写的,后来才知道,直接找杂志照着念的,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两首摇滚,算是听这个音乐节目的唯一动力。另一个是青雪讲故事,卫斯理的数部作品都被她讲出了鬼故事的效果。随身听,爱华的牌子算贵的,有人估计还记得。
每个系照例都有所谓的「四大名捕」,监考特别严的,一般还都是老太太。话说当年我们有一门 5 学分的主科感觉要挂了,几个兄弟在宿舍愁啊,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临场打小抄肯定会被抓,怎么办? 宿舍兄弟有一位一拍脑袋,我知道那老师住哪儿,要不咱们在胡同口躲着,带个大麻袋,一过来,套上去,胖揍一顿,不能监考不就行了? 当然是引起众兄弟大笑,但也看出来把大家都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后来呢? 怎么过了? 人家根本就没传说中那么严,睁一只眼闭一支眼,没难为这些难兄难弟。
宿舍的角落里总会躺着一把吉他,多是红棉牌,买回来的那些日子,房间里充斥着噪音,问舍友能否听出节奏,答曰:声儿挺大。有些人渐渐没有了耐心任由琴身落满灰尘,有些人抱着某种漫无目的的坚定信念继续弹下去,最后不出意外的,会用它来赢得女生们少有的那一点倾慕。
一本卷了边的盗版《白鹿原》从一个寝室流转到另一个寝室,从一个人的手中换到另一个人手中,每个人看完之后都是一声叹息。不少人都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看完一部长篇小说。宿舍楼下面的租书屋最频繁被借出的书总是武侠和言情。金庸琼瑶亦舒倪匡雪米莉… 多少年之后,你才在网络上看到香港女作家「雪米莉」原来是几个大老爷们儿的笔名。
时隔多年,你还记得室友对普通的方便面的各种做法,面,调料,热水,调整加热的时间,调料放置工序,各种味道,干拌面尤其令人回味,甚至比楼下小卖部的微波炉加工过的泡面还好吃。这时候另外个馋鬼在旁边可怜兮兮的说:「这两天,我没来,赶上大哥你发财;你发财,我借光,你吃面来我喝汤」,这个「乞讨」口诀对干拌面就不奏效了。后来,这位兄弟把这个泡面的做法带到了非洲。
楼下小卖部现在想起来倒是像个小酒吧,几个小凳子放在橱窗边,可以坐在上面吃东西,或是喝啤酒。本地产啤酒以高中奖率闻名,买一瓶,看瓶盖,中一瓶,打开,看瓶盖,继续中,再来一瓶。运气好,喝够之后带着一个中奖的瓶盖走,下次接着喝。
说起吃食,两校之间有家不小的私人饭馆名曰「金三角」,之所以叫这名字,大概是处于一个三不管地带。之所以说「私人」,因为学校附近的店铺皆受学校管辖。金三角特色菜「南烧茄子」量大,味美,价廉,一份足够两个人吃。老板与老板娘皆豪爽,顾客盈门,从这些穷学生口袋中也赚到不少钱,据说,那几年赚了两百多万。只是传闻,不可信。在拆迁大潮中,这家违章建筑当然也不存在了。时隔多年,很多人都很怀念这家店。
没什么变化的,还有校园中那个湖,夏天荷花开得茂盛,拥挤的程度跟校图书馆自习室开门前的队伍似的。冬天,滑冰课就在这里上,摔了很多个跟头也没学会。有一次,半夜里有几个家伙还过来偷着凿冰窟窿捞过鱼。
湖名静湖。
经常有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三十余岁的女人从校园跑过,跑着跑着还会冷不丁的喊一声,初次见到感觉挺吓人。后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确切来历,只是隐约听说他男朋友出国之后把她甩了,让她大受刺激。由于常年跑步,体型尤其匀称,大概是这个学校里最健美的一个人了,只是没有人记得她的长相。再后来,这个女人不知所终。
很多人也在酝酿着出国,但那几年,所有抱着这个想法的人似乎都过得不太顺利,有丢了学位的,有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精神过度焦虑的…甚至我背了几天 GRE 单词,因为自习室寒冷,引发了关节的毛病,这么多年一直倍受煎熬。这是一个魔咒。
图书馆自习室总是不够用,因为不想和人抢,所以一个学期也不去一回,偶尔去找个人,却总被里面的场景震惊,惊叹这么多人上了大学还在刻苦学习,深受触动之下,走到图书馆又借了几本小说回去。记不清借过多少图书,以至于图书馆的几位老师都认识你了,她们误以为你是个爱学习的孩子。那些书上现在还有你留下的特定的记号,可能是在 20 页前后。
有些人在图书馆遇到情缘,据说,隔壁二哥就是在图书馆因为抢座位认识了准二嫂。后来,跟我们预期的故事结局不太一样,或是是跟所有故事结局一样,他们,没有终成眷属。聚散离合。后来这些人离开校园,奔向社会这所更大的学校。
有人出国,有人教书,有人继续读书,有人相夫教子,有人教书育人桃李芬芳,有人做了警察去抓流氓,有人至今单身。他们努力工作,赚钱,买车,买房,旅游,谢顶,减肥,发福,结婚,生子,生病,离婚,二婚… 柴米油盐,草木一生。
怀旧是一种时代病,尤其是这一代人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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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
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
行囊里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
门外金沙般的阳光它撒了一地
再不见俯仰的少年格子衬衫一角扬起
从此寂寞了的白塔后山今夜悄悄落雨
未东去的黄河水打上了刹那的涟漪
千里之外的高楼上的你彻夜未眠
兰州~总是在清晨出走
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兰州~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兰州~路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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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歌词:汪峰《青春》
结尾歌词:低苦艾《兰州,兰州》